「千禧」回潮，我们在怀念怎样的时代精神？
新世纪前夕，人类上一个千年的终结之日，在欢欣鼓舞等待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整个赛博世界却正在面临一场潜在的“危机”。
世界范围内的计算机程序员和用户守在屏幕前，等待计算机日期从“1999年12月31日”平稳过渡到“2000年1月1日”的时刻。
1999年12月31日 / 图源网络
上世纪50年代末，为了降低计算和存储成本，程序员采用了最后两位数字表示年份。世纪之交，计算机将如何解读99到00的变化？这就是著名的“千年虫” 危机 (Y2k Bug) 。
钟声乍响，世界依旧运转如初，彼时的人们欢呼雀跃，一切欣欣向荣。「千禧」就如同一场怪诞和奇幻的旧梦，以“千年虫”危机的一次玩笑开端，却又寓言式的揭开了新旧纪元交替中矛盾的、冲突的、悲喜交加的时代底色。
Y2K，从千禧年情绪中酝酿而成，初始就夹杂着末世情绪和对未来乌托邦式的美好幻想，充斥着科技感、跳脱感和虚幻感。复古与未来交织，希望与忧虑并存，激发出前所未有的个性创造和表达。
在全球时尚审美的风向中，它像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孩子，夸张怪趣，却又如同迷幻剂一般独具魅力，吸引着不同时代的人共同“回潮”。
图源MC HOUSE
两个轮回之后，「千禧」如何在当下传来回声？
1月31日，「时尚回响」《嘉人Marie Claire》千禧⻛尚大展于旗下策展式空间MC HOUSE成都盛大启幕，专注于千禧年代时尚与流行音乐文化的变迁与流转，以时尚视⻆重新编排、创建千禧年音乐时代。从听觉到视觉，打开千禧回忆录，感受充满想象与创造力的时代风尚。
哪一首歌代表2000？
1999年12月31日，在香港跑马地广场的中央草坪上，“龙腾灯耀庆千禧”跨年庆典正在上演。那一晚，穿着黑色皮衣的王菲，在台上纵情唱着《人间》，时年43岁的张国荣独唱了一首《陪你倒数》：“别告别，今天最后天荒地老，都可拥有。”
自上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期，华语乐坛迎来了才华横溢的黄金时代，而播放介质和音乐空间的变化也影响着人们对于歌曲本身的理解与感知。
展览第一章「循环的A与B」打造复古音像店场景 / 图源MC HOUSE
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让世界一举跨入“数字时代”，线上社交网络相继出现，而记录声音的方式也从以磁带和黑胶唱片为典型的模拟信息，逐渐向以CD为代表的数字信息转变。
磁带和黑胶所发出的沙沙声和爆豆声被疏远在另一端，而在顺畅完美的CD音乐缓缓溢出时，人们也开始怀念起那些因唱片缺陷和表面灰尘，所带来的不可复制的听觉体验。
展览现场很多经典的旧专辑，串联个体经历与集体记忆。 / 图源MC HOUSE
早在20世纪30年代，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 就敏锐察觉到传播方式和艺术生产方式的变化。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他认为大众传播技术的普及使得作品变得标准化，不再具有“灵韵”，即艺术被生产出来那一刻所具有的独特气质。
随机的信号波动和没有预期的噪声，让同一首音乐在不同时刻、不同地点、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变成唯一的体验。或许人们怀念的，正是这种并不如此完美和统一的缝隙，是每个个体的生活现实得以与音乐产生真正交融的时刻。
复古音像店场景用台式机、旧风扇等装置还原旧时场景。 / 图源MC HOUSE
存储和播放介质不仅塑造了不同的声音质感，也推动着收听方式，乃至生活方式的变迁。彼此，磁带的分享和交换成为一代人学生时代的记忆，那些微妙和不可言说的亲密情感，就藉由这一首首歌表达。
2005年前后，很多人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苹果产品——ipod，这些小小的彩色方块彻底革新了人们收听音乐的方式。每一首歌曲不再有专属的载体，而是通过一个个代码漂浮在没有边界的网络空间中。
2010年前后，我国大批音像店消失，那些在磁带唱片架前擦肩而过的场景，终究只存在于青春片中。
复古音像店场景中使用了老式灯管，泛白模糊的灯光给人梦境般的感觉。 / 图源MC HOUSE
进入网络视听时代，音乐MV的制作也在不断为音乐作品构建完整的面貌。而这不仅仅是技术带来的清晰度等呈现效果的升级，还有在MV中所呈现的时代审美与风貌。正如展览中所说：“MV为流行的音乐人创造图像，拥抱一切流行文化的元素。”
在千禧年间的艺术井喷时期，MV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当代流行文化的最好载体，如今看来，如同一本丰厚的风格志。
墙面上是来自区雪儿对于POP的阐释 / 图源MC HOUSE
此次「时尚回响」展览，携手中国香港著名导演区雪儿，一位无数天王巨星MV背后的艺术家，呈现千禧时代MV的艺术价值与深刻表达。
在这一展区的中央，数台旧时电视机围绕，循环播放着区雪儿导演的作品。坐下戴上耳机，仿佛穿越回那些拍摄现场。
“我让演员在公路上走、在荒野里走、在长长的走廊追踪/被追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穿梭、拖着皮箱徘徊……迷失？找寻？跟缘分捉迷藏？走至死心不息，走至筋疲力竭，走至头也不回。”
展览第二章「公元2000年」聚焦早年间的“时尚杂志”Music Video。 / 图源MC HOUSE
一个人在大地上行走，似乎是千禧年代MV中的典型景象。在这些走路的过程中，所表达的是一种与此时此地的连接。
走路，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与世界相遇的方式。在区雪儿的阐释中，这些在看似熟悉场景中行走的时刻，正是给予了表达最奔放和开阔的想象，与超越现实的、隐晦的、指向未来的力量。
现场正在播放的经典MV / 图源MC HOUSE
从视觉的构成来说，颜色也是必不可少的情绪表达工具。「千禧」的意象本就与高明度、高饱和度的颜色相关，而在MV的视觉表达中，红色的艳阳、白色的床单、蓝色的牛仔裤……颜色被赋予前所未有的符号性意义，能指和所指呈现出极为丰富的对应关系。
当然，构成「千禧」视觉经典的不仅是绚丽多彩的颜色，还有独具特色的舞台服装美学。此次展览将MC HOUSE代表性空间The Piazza打造成为演唱会现场，精心挑选莫文蔚自2000年《好莫文蔚》首次巡回演唱会至2021《绝色莫文蔚》期间15套舞台服装，呈现千禧年流光溢彩的音乐舞台。
展览第五章「千面千禧」呈现千禧年演唱会中的舞台服装美学。 / 图源MC HOUSE
置身于空间中央环顾四周，宛若经历一场跨越时代变迁的奇幻旅程，重回那些万人瞩目的光辉时刻。
舞台，作为一种公共表达，将具有引领性的时尚表达呈现给大众，而一切“夸张”和“怪诞”都在此相对合理，赋予超越常规和规则的表达以一定的空间和可能性。
展览中15套跨越时代变迁、见证万人目光的时装艺术作品。 / 图源MC HOUSE
回到歌曲本身，一首歌的歌词往往是发端于生活又高于日常的抒意。
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被授予美国音乐人兼作家鲍勃·迪伦，这一纽约时报评论为诺奖“自1901年以来历史上最激进的选择”也引发了广泛的对于「歌词是否是一种文学」的争议。而正如颁奖词所言，“他在伟大的美国歌曲传统中创造了新的诗意表达方式”。
21世纪前后，时代的更迭带来了新的希望与新的忧虑，不断丰富着人们歌咏的母题与表达方式。而这些能够触人心弦且在记忆中长久飘荡的歌词，正是如此消解了严肃文学与日常生活的疏离感，也构筑了人们对于站立的土地和所处的时代的诗性表达。
展览第三章「时尚回响」展现歌词文字中直抵人心的震撼力量。 / 图源MC HOUSE
回归创作个体，
如何思考音乐和时尚？
从音乐载体的变迁、视觉杂志MV带来的全新视听体验，再到富有诗意的歌词，共同呈现出「千禧」音乐盛世，带领人们回到“让想象奔放”的创作年代。
而在这些金曲背后，创作者与传递者不仅以音乐表达引领时代，也造就了独树一帜的中国千禧风尚与精神内核。
如果「千禧」是一个人，ta会是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声音、体态和性格？ta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如何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横空出世的四大教主，在影视荧幕上共同塑造了最具千禧特色的少女偶像。而在音乐的舞台上，她们用大胆前卫的造型与多元的音乐风格打破统一的“教主”标签，在艺术、声音和自我意识的表达中呈现更真实的女性个体。
展览中汇聚了蔡依林、王心凌、杨丞琳、张韶涵多套经典演唱会造型。 / 图源MC HOUSE
在竞争白热化的黄金唱片时代，她们不断挑战自我、充满生命力和创造力，超越演员、歌手或艺人的身份定义，成为新时代的“流行女帝” （Pop Diva)。
此次展览中，嘉人汇聚了千禧前后时代藏家的服装、作品和物件。与这些静物对话，人们得以瞥见一抹异彩纷呈的时代光辉，更为重要的是，感受到这些时代女性富有实验性精神的具身实践。
展览第四章「花开千禧」 / 图源MC HOUSE
嘉人自2002年创刊，在品牌伴随「千禧」时代成长的同时，嘉人持续见证中国女性的时尚之路，也记录了「千禧」以来中国女性的自我成长与探索。
在展览中，过往经典音乐人封面大片在人们眼前展开，杂志的历史书页也呈现出女性艺术家们更真实、更自我的内心世界。
在这些时代女性舞台上、荧幕前与封面的光辉时刻背后，也有她们饱含创造力、韧性与丰沛情绪的个人故事。正是这些丰富而多角度的呈现，让这些充满力量的女性与每一个个体相连，让「千禧」时代的独特叙事与人类普世的情感共鸣。
天后王菲1994年最精彩演唱会的脏辫发型与2005年《嘉人Marie Claire》封面 / 图源MC HOUSE
而展览致敬时代女性创作者，不仅关注“天后”非凡的力量和创造，也呈现出她们所积极承担的社会责任和表达使命。
展览第六章「莫后‧光年」以回顾的视角呈现莫文蔚这位经典流行天后三十年以来的闪耀星途。 / 图源MC HOUSE
2005年莫文蔚在充满前卫感的写真摄影中，全身包裹着保鲜膜出镜，以充满张力的视觉语言对大众寄予女性乃至于艺人的“冻龄”、“保鲜”期待做出回应，对消费文化及物化凝视进行温和反思。/ 图源MC HOUSE
近年来，莫文蔚持续用实验性的音乐创造关注自然、动物。而对人类中心的反思，也可以被视为千禧技术恐慌带来的连锁效应。
在面对新世纪的无限可能，也在提醒人们思考那些虽然不以人类的方式来区分纪元，但同样与我们共处在新时代的多元物种。
展览中呈现了莫文蔚的个人IP超级英雄“莫猫宝贝”，鼓励所有人突破自我限制，心怀猛兽亦永保天真，在属于自己的时机释放潜藏于内心的巨大能量与光芒。 / 图源MC HOUSE
莫文蔚各个时期各种风格的影像拼贴。 / 图源MC HOUSE
正是这一时代的女性表达，让「千禧」作为一种统一风格，展现出更复杂和多元的面貌。
随着经历的丰富与境遇的变迁，在舞台和歌曲的表达中，不再只有无忧无虑的少女形象和甜蜜的爱恋激情。而这些时代人物的成长、蜕变与转型，像一尾摇曳着透明红尾的金鱼，划开时代的微波，将「千禧」推入更复杂的洪流中。
“时尚可以时时时尚”
我们为什么会怀念「千禧」？跟随音乐的脚步漫游千禧年代，一种温暖的忧伤萦绕在展览空间中。
而回忆不仅仅是一种对过去的重现，将过去与当下并置，也是对“现在”的再创造。嘉人此次的展览，上千件展品所汇聚与呈现的，不只是吉光片羽的时代映画，还有此时此刻对过去的所思所想。
正如嘉人的策展团队所说：“时尚的周期性和它的回潮，始终与时代脉搏紧密相连。”
图源MC HOUSE
当今天的人们面对不确定的时代，“怀旧”就如同一只温暖的捕梦网，使人得以安全的降落。而“回潮”、当下与未来又会呈现怎样的复杂关系？
“千禧年代互联网的‘千年虫问题’和新世纪来临前的末世论等，并没有使那时的人们陷入绝望，反而提供了无限美好的畅想，激发出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创造，如此这样的回旋注定能够从过去经典中汲取无限能量。”在探秘千禧风尚、千禧华语音乐背后的魔力后，嘉人团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在展厅的光影交错之间，或许人们也能在时光穿梭和记忆重现的过程中，获得如此感受。
图源MC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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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8年改版开始，嘉人持续思考和实践时尚媒体的表达使命。不止于追逐流量，还希望呈现内容的更大价值。
2021年，策展式空间MC HOUSE落地成都，用内容立体化的尝试，探索时尚更接近在地和人的方式。作为城市客厅，MC HOUSE与大众的生活深层连结，用具有公共性和引领性的内容回应时代议题，为城市注入新的活力。
从做杂志、做展览到做“立体杂志”MC HOUSE，嘉人始终围绕内容和体验，用独特的时尚视角，记录时代风貌的更迭变迁，及其背后不变的精神内核。
*编者后记
「千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科学怪人”？千禧一代、Z世代…人们似乎热衷于用“代际”这一概念来简单粗暴地划分人群。社交媒体上不断螺旋上升的舆论试图给某一群人以某种标签和定义，让出生于千禧年的我一度陷入自我怀疑。
特定的“代际”意味着一种风格？一种文化？还是只是一种“伪概念”？从一筑一事的视角，我们从艺术、设计等维度探讨“代际”，希望用多元视角打破标签，用真实的故事，回到具体的人的表达与思考。
主编：牧之
副主编：忧忧
编辑：豆奶
撰稿：豆奶
校对：小徐
设计：豆奶
摄影：详见图注